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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宫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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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窗未白孤灯灭——杜蘅芜(1/2)
    小轩窗外,清清冷冷的秋夜。
    小轩窗内,抱膝灯前的女子。
    这女子一袭白衣,披散着满头的黑发,把头埋进海棠金丝锦的引枕中。
    她就这样僵硬的坐着,也不动弹,也不说话,好似是呆愣住了。
    这样的夜晚,她一个人过了好久了,久的都要忘掉今年是什么年份了。
    梅花高几上的烛火晃了一下。
    俄而,有宫女打了帘子进来。
    宫女端着一个黑漆托盘,托盘的描金小碗里乘着安神的桂圆汤。
    “娘娘,喝过桂圆汤就安歇吧。”白凝的声音轻柔又恭敬。
    惠妃娘娘的精神头越发的不好了。
    没了桂圆汤,每晚铁定不能安眠。
    娘娘坐在这轩窗之下,痴痴的等着皇上来。
    但皇上仿佛已经把娘娘忘到脑后了……
    白凝叹了一口气,伸手去拉杜蘅芜怀中的引枕,哄孩子一般:“娘娘听话,吃了桂圆汤吧。”
    随着引枕被抽出,杜蘅芜的脸也慢慢露了出来。
    昏暗的烛火里,她的脸像一盏玉盘,白、润又紧致,看不出一点岁月留下的皱纹来。
    她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艳。
    但是那双眼睛已经没了往日的神采,往日挖空了心思谋算、铆足了劲往上爬,对皇上、对未来、对二皇子有着无限的期望……这些不管心思是好是坏,总归是她生存着的美好盼头。
    而今,那眼睛只剩一点残余的灰烬,偶尔还闪烁一番。
    如今已是承平二十五年了。
    杜蘅芜喉头哽咽,她张嘴喝了一口桂圆汤。
    皇上也老了。
    他在大朝会上,每每领着三皇子一起,有什么意见,就让三皇子代他说。
    三皇子已经于承平二十年被立为太子了。
    二皇子呢?
    杜蘅芜仿佛被汤水呛着了,她咳了几下,推开了白凝喂她喝的白玉勺。
    她的二皇子,今年十六了,比三皇子还要大一岁。
    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。
    二皇子恨她。
    所以二皇子义无反顾的出宫开了府——秦王府,府里只有他一个主子。
    他埋怨她耽误了自己的前程,埋怨她不能让他子凭母贵,埋怨她不能像嘉贵妃那样得宠……
    这个孩子,真是像她。
    杜蘅芜吃力的闭上了眼睛,眼睛里仿佛还有烛火的影子。
    她的自私、冷漠,全都被二皇子继承去了。
    坏的东西总是比好的东西要存活的久。
    “娘娘,还有一口,快吃了吧,要凉了。”
    白凝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。
    杜蘅芜睁开了眼睛,她定定的看着白凝。
    这个宫女跟了她一辈子。
    白凝没由来得有些慌神,她低下了眸子,口中仍是轻柔的嘱托,“二皇子吩咐了奴婢,要给娘娘喝安神汤呢!”
    她的主子是惠妃娘娘,可惠妃的身体每况愈下,指不定哪一天就从这世上消逝了。
    她想要个好的前程。
    二皇子那里,岂不是更为广阔的天地么?
    偌大的秦王府,现在一个女主人都没有呢。
    因此,二皇子的吩咐,她不光听进了耳朵里,还听进了心里。
    二皇子说要每晚给母妃喝桂圆汤安神,白凝就死死的记住了。
    不管风吹雨打,不管惠妃是否安寝,她都虔诚的捧着桂圆汤进来劝她喝。
    二皇子的孝心,她送到了。
    榻上的杜蘅芜嘴角动了动,扯出了一抹极为平淡的笑——哂笑。
    “他是好孩子,难为你记得他的话。”
    这话一点情绪都没有,好似就是在夸奖二皇子和白凝。
    白凝含羞一笑,低下了眉头。
    杜蘅芜喝了最后一口桂圆汤。
    白凝满意的告退了。
    她走前吹灭了最后一盏高脚灯的烛火。
    屋子里顿时变得黑漆漆起来了。
    杜蘅芜仍然睁着眼睛,看向这无边无际没有轮廓的黑暗。
    二皇子的桂圆汤可以安神,却不能让她安心。
    她生的孩子,怎么就这么冷情、这么没有心呢?
    皇上准备把成年的皇子派遣出京。
    大皇子被封为齐王,早就已经去了济南府。
    二皇子被封为秦王,马上就要奔赴山陕西一代。
    这一去,就永远不能回京了,因为藩王无诏不得入京。
    杜蘅芜不舍得二皇子,二皇子不舍得京师繁华。
    更确切的说,他不舍得这权力中枢。
    这一去,就再也没有荣登大宝、号令天下的机会了。
    可皇上铁了心要为太子保驾护航,他要让太子的地位稳如磐石,让所有人都甘心帮他维系这偌大帝国的安稳。
    二皇子不愿意。
    他更愿意亲手管控这偌大的帝国。
    别人的天下,他不想帮忙。
    杜蘅芜疲倦的把头别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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